“休休茶话”之大话茶道

听说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于是我把网名改成了“自由茶魔”。

想必老子从未将“道”申请专利，所以我今天也来说道说道。以下内容可能超出大纲，若有引起同行不适的，请自行欣赏动画片葫芦娃，三个时辰可自行痊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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狭隘的茶道连名字都要改

2018年初，我在省图听一场茶文化讲座，主讲人是省某协会某副会长。一开场，她便说，日本那边也讲茶道，为了以示区分，我们管中国的茶道叫茶艺。我很是纳闷，日本人说吃饭，难道我们要改成进食么——阿梅，晚上我想约你一起进个食，你有空么？

过了会儿，她又说，泡茶的人呢，形象气质要佳，四肢要健全……在座几百号人，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。但我看到，旁边一个准备上台表演“茶艺”的漂亮女生，正在细致检查自己的仪容。对于她们的狭隘，我无言以对，迅疾离开了会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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狭义的茶道只停留在表演

在我做茶之初，我也特喜欢看那些漂亮女生正襟危坐，有模有样地泡茶。再后来我又发现她们的表情总是非常严肃，搞得我们喝茶的也非常紧张。于是我便问一个茶艺师，为什么你泡茶的时候总是一脸严肃呢？她回答说，老师教的。

然后我便没有再追问她老师又是谁教的，反正就我个人理解，我觉得工夫茶道表演，在形式上即使是来源于生活的舞蹈，那舞蹈的时候也可以是面带微笑的——毕竟配乐不是《独角戏》，在座也都是客。

常会有人问我，“你懂茶道不”？我想他们想问的就是，“你会不会这种表演？”久了我便回说，我只会讲一点。

我想像我这样四肢僵硬又内心自由的人，是永远不可能去给人表演“茶道”的。我觉得，人们爱茶，于是从茶里生出许多美学元素，比如舞蹈，比如茶席布置，比如茶器。这些元素，一方面确实提升了茶的高雅，带给人某种精神愉悦，但从另一方面，却客观地阻碍了许多人饮茶。我就常听人说，“我不懂茶道，所以我不喝茶”。

实际上，看得懂的人，可以区分出表演型茶道与正常饮茶的区别，但这样的人其实很少。对于许多从未饮茶的人，基本都看不懂，于是这误解越来越深。同时，某些想学习茶或了解茶的人，特别是女生，一开始便是学习这花样的招式。而她们又从不曾现场给人讲明这只限于表演，于是误解便又被重复加深了。

在这里顺带说下“道”字，我对老子讲的道是心存质疑与批判的。常常遇到一些特别崇古的人，他们对于这些古代学说总是照单全收，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。中国人普遍缺乏质疑精神，“老师”说啥就是啥，他们甚至认为“茶道”就只有一种道。于是，哪怕是在他们内部，也会认为谁谁谁的茶道表演不够专业，不够正宗。而对于我这种从不注重招式的饮茶方法，他们甚至会一脸鄙视。有时候我会以一招斗转星移去反问，“你们那么爱讲道，但是老子也说过，道几于无形啊，怎么又来说我的动作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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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广义茶道的理解

道这个词，按现代思维，我们其实可以理解为方法、逻辑与理论一类的意思。从更广阔的角度讲，植茶、制茶、识茶、泡茶的方法以及蕴含在茶里的思想，都是可以纳入“茶道”的范畴。

植茶与制茶这两方面，主要是工艺技术层面的事情。一般茶叶店店员及茶客都接触不到，所以也很少被人提及。实际上，“道”本来就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一个概念，它与“茶”这种植物搭配使用才有了实际的意义。那么，在植茶制茶过程中，这个道的概念，一方面包括了工艺概念，另一方面，也是可以包含精神理念的。比如，制茶的工匠精神：我们为了得到一杯好茶，在制茶工艺过程中，对过程控制的精益求精。

识茶方面，许多人都避不开“正宗”二字。中国人对于正宗的追捧，估计已有几千年历史，“中”字本身就是有正宗的含义。而且对于外族一向喜欢贬低，比如说人家是蛮夷，说人家西班牙，鬼子，反正取些怪模怪样的名字。我觉得在茶上面的这种思想体现得有些复杂，一方面人们追逐“正宗”，比如他们会认为某块岩壁上那几株茶，一定是值得80万元一斤的。另一方面他们又追求“不同”，会因为味道的不同，而给出极高的估值。

实际上，太强调正宗，就会阻碍创新。比如，假使我们以“茶圣”陆羽的观点，那时候其实就只有绿茶，现代的其他五类茶放过去，那都是瞎搞。所以在识茶方面，我觉得，标准只是贸易标准。而所有的标准都是由一部分人接受，那么我们可以将茶叶标准理解成某一部分的共同认知，或者说共同故事。只要是你觉得喝起来好，恰好原料也靠谱，那么它就是一杯好茶。

在识茶这一点上，当前茶叶界可能存在一种普遍误解，就是人们会极尽所能地去评估每一款茶的品质差异，以为总有一款是最佳的。实际上，现代科技认为，人的味觉因基因不同而有差异，每个人尝到的味道实际多少是有差别的。所以，如果我们过分强调茶的味道，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，特别是那种像考试样地试茶，我是越来越不支持。

接下来说下泡茶。从实用主义角度讲，能把茶泡得好喝，就是很好；如果动作上再优雅一点，那就是锦上添花。但当前茶叶界出现一些极其糟糕的现象，比如人们会认为用工夫茶道方法泡茶，就是比玻璃杯泡茶更“有道”。还有些人会认为，日本那种形式上非常讲究的抹茶茶道要比中国的工夫茶道更有水平。

这诸多误解，在我看来应主要是出于对事物表象的盲目崇拜，毕竟中国人特在意“外在”，内里意义他是不愿意听你讲述。实际上，不同的泡茶方法，主要是受习惯、茶叶特点及其他文化因素影响。比如唐代人们煮茶，还要加些作料，那时候只有团饼茶，人们只知道茶叶是拿来煮的。到了后来，人们觉得煮茶还是不太好喝，于是便把茶碾碎了开水冲来喝。再到后来，人们不做团饼茶，直接弄散茶，开水冲起便喝。而到了现代，你会看到这五花八门装腔作势的人就多了起来：有些人什么茶都要煮，觉得这是“古法传承”；有些人一泡茶就要闭目养神念念有词的样子，好像觉得自己与茶有了通灵。

各种纷繁复杂的泡茶花样，都可以理解为“茶道”。我们一方面尊重不同茶道的形式，同时又会选择性喜欢某一类适合自己的“茶道”。有选择，就代表有排斥，而在这所有的争论中，泡出一杯好茶，都是无可争议的至关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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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茶道的更多想象

思考得更多了便会发现，实际上茶是没有“道”的。所有的“道”都是我们内心的一种想象。具化一些，可以理解成我们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、态度、习俗等。所以茶道谈到更深远，便是探讨三观，而这始终属于人文方面的话题。

中国历史上有记载最早把茶从自然属性拔高到人文属性的，应该是陆羽的《茶经》，他提到“茶宜简，最宜精行俭德之人”。这句话也被后世许多人奉为茶道之精髓，实际上其本质还是讨论三观的问题。日本“茶圣”千利休提出“和敬清寂”的茶道主张，也跟茶其实没半点关系，都是谈人文。

而国人对于人文的深层讨论大多讳莫如深，一般人只要看到你花里胡哨整得好看就行。从某种意义上讲，我觉得当下大多数谈茶道的人，都太过浅薄。